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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磊：年生于舟山，毕业于东北大学，“摩时渔鱼”创始人。

讲述/张磊主笔/牛牛编辑/木木

01你这儿子我也不要了

年，我在日本中央情报大学，学习通信专业课程和语言，一边准备报考早稻田大学。

我打电话给父亲，说：“我不想继续读书了，要回来创业，做电子商务。”

父亲很反对，觉得创业就是做生意，而做生意是不需要读书的，说我这么多年书白读了。

他希望我继续考早稻田，然后留学归来，在舟山或者宁波找一份稳定的工作， 是坐办公室的，不用在外面风吹日晒。

看他这么坚决，我不敢说是回去卖鱼的，怕他更受不了。

但是，我还是决定回去，这件事我非做不可。

几个星期后，我从东京飞回上海。

到老家——舟山衢山岛，已经是晚上了

父亲坐在客厅里等我。

“既然回来了，就去上班吧，我已经托关系帮你在移动公司找好工作，明天就去报道吧。”父亲说。

第二天一早，父亲出海捕鱼了。出门前，他再三叮嘱我，别忘了去移动公司，说领导等着我。

我不想去，满脑子都是创业。

到了移动公司，面试我的，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。简单聊了几句，她说，小伙子挺不错的，这两天就给你安排岗位，你回去等消息。

我是抱着完成任务的目的去的，根本没想去上班。

父亲出海了，这一趟要去大半个月才回来，海上也没信号，一时半会找不到我。我决定先干了再说。

我和移动公司领导说，我要自己创业，不过来上班了。

走出移动公司，我感觉一身轻松。转身就去找房子，注册公司，准备大干一场。

两个星期后，我在“舟山第二渔业公司”谈合作。谈到一半，电话响了，我拿起来一看：爸爸。

来者不善，这电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。手头的事情才谈到一半。我直接挂掉了。

一小时后，我从渔业公司出来，站在路边给父亲回电话。

电话通了，没等我开口，父亲说：“你这个混账儿子！怎么有你这么不听话的！书都白读了。做生意，做生意，你能做得好吗！”

我一句话不敢说，杵在路边听着。

父亲说：“其他的我也懒得说了。你赶快给我回来。”

啪一声，电话挂掉了。

到家下午了，父母都在。

父亲质问我：“你实话告诉我，到底做什么生意？”

我说：“我想通过互联网……卖鱼。”

“你说什么！”父亲说，“绕了一大圈，居然去当鱼贩子？那还读个屁书啊，我们辛辛苦苦，把你培养成大学生，居然回来当鱼贩子！”

“这样吧，你把我投在你身上的钱，全部还给我，以后我们就不搭界了，你爱干啥干啥，你这儿子我也不要了……”

父亲气得不行。母亲在一旁打圆场：“你消消气吧，孩子有自己的想法，想干就让他自己干吧。”

母亲又对我说：“你呢，自己做生意要当心一点，赚多赚少不要紧，稳一点就好了……咳，选什么行业不好，非得选这行，也难怪你父亲生气。”

那天晚上，饭桌上没人说话。大家都不开心。

第二天一早，我五点就起来，准备坐最早一班船离开小渔村，去舟山岛。

父亲母亲都起来了。我说，我要走了。

父亲铁青着脸，坐在椅子上，一句话不说，甚至都不瞧我一眼。

02父亲的预谋

当渔民，是我从小的梦想。

我年出生。小学开始，成绩就一直不好。三年级期末考，我数学考了19分，班里垫底。

我也不笨，而是不想学，或者说，不知道为什么学。我就想当个渔民，像父亲那样。

我的家乡，衢山岛田涂村，一个小渔村。村里有五十多艘渔船，我的爷爷，父亲都是渔民。

我的家乡衢山岛

父亲叫张开成，是县里有名的船老大，没读过一天书，17岁出海打渔，21岁就做了船老大。

出海打渔，除了经验和运气，最重要的是勤劳。父亲出去比别人早，回来比别人晚。刮风，别人不敢出去，他敢。

每年，县里给父亲发一张奖状，写着“高产老大”，一年一张，我家客厅墙上贴的都是。

年，我上初中，大衢中学。我们班45位同学。

老师说，只有班级前8名，才有希望上高中。

像我这样，超常发挥也只能考进前40。父母很头疼。

但我觉得，读书成绩好不好，都影响不了我成为一个渔民，父亲没文化，还不是干得好好的？

这样的想法，持续到初一下半学期。

年4月，周末。我在家门口的广场上打弹珠。

傍晚，父亲出海回来了。他穿着一件中山装，拎着上海牌旅行包，从码头往家这边走来。

我知道要开饭了，立马放下弹珠，一溜烟往回跑。

父亲大声地叫住了我。他看着我，一脸严肃地说：“你啊……不好好学习，整天玩这些，以后肯定没什么前途，早点和我出海打渔去吧。”

“好啊，没问题！”我答应得很爽快。

在我看来，出海打渔是很好玩的，不用上学，抓上来的鱼，还能卖钱，这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！

我没想到，父亲是有预谋的。

03大医院

终于等到这一天。是个大晴天。

风很大，码头里停靠的渔船，摇摇晃晃的。

父亲说，这一趟要走一个星期，晚上就睡在船舱里。我把席子被子搬上船，布置好睡觉的地方。

渔船缓缓驶离码头。看着陆地越来越远，我新鲜得不行，一会儿跑到船头，一会儿跑到船尾，大喊大叫，一刻停不下来……

嗨了一个小时后，事情不对了。

我感觉头晕目眩，浑身发冷，从后背到脖子，一阵阵地出虚汗。海上风浪很大，渔船左摇右摆，我的胃也跟着翻江倒海。没想到这么快就晕船了。

船头船尾也不跑了，乖乖地在船舱里躺着。

一条船七八个人，大部分是自家的亲戚。我的小外公，看到我回船舱了，进来看我。

他递给我一个空的塑料桶，说：“吐的时候接着点。”

我接过塑料桶，双手抱着，开始剧烈地呕吐，把中午吃的全吐在桶里。

傍晚，父亲走进船舱，看了我一眼，说：“起来，起来。赶紧烧饭了，船上这么多人等着你开饭呢，带你来不是让你睡觉的。”

这是渔船上的规矩，刚到船上的学徒，什么都不会，要从烧饭工做起。父亲17岁出海，也是从烧饭工一步步做到船老大的。

父亲驾驶着渔船

我连从床上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。他们叫我吃饭，我也没去，剥了几个橘子垫垫饥。

迷迷糊糊过了一晚，第二天，我和父亲说：“你赶紧找个小岛，放我上去，再给我点米，让我去岛上住几天，你们回来再接我，好不好？”

父亲指了指外面，说：“你自己起来看看，哪里有小岛，我给你送过去。”

我透过玻璃窗，向外望去，四周都是白茫茫的大海，看不见小岛的影子。

一望无际的大海

小外公进来看我，安慰我说：“没关系的，刚上船都这样的，晕两天就过去了。”

可是到了第三天，我已经成了一条“死狗”了。

我和父亲说：“求求你，把我送回去吧，我真的受不了了。”

父亲说：“渔民的生活就是这样辛苦，要赚钱，要养家糊口。船上这么多人，都靠这个生计，现在不可能回去。我没拿鞭子抽你起来，让你烧饭已经很好了！”

我绝望了。

后面几天，我一句话不说，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状态，醒来就吐，吐一会接着昏迷。

饭稍微吃一点，就全吐出来。只能喝点水，靠吃橘子和蟹钳撑着。

第七天，大人背我下船，医院挂针。

身体恢复后，起来 件事——坐在书桌前，捧起书本，开始学习。

我上课听得特别认真，也开始举手提问了，还有不会的，就等下课，去老师办公室接着问，每天都去。

老师觉得很奇怪，说我几天不见，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。

不到一个学期，我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，从班里倒数，一下子冲到了中上水平。

年，我参加中考，考了班级第七名，顺利升入高中。

年，我参加高考，以分的成绩，考上一本，东北大学。

我成了家族 个本科大学生，还是重点大学。父亲很高兴，请了亲戚朋友们来家里吃饭，庆祝我金榜题名。

04一次旅行改变命运

我大学专业是通信工程。日本科技发达，大四毕业，我提出想去日本深造，父母非常支持我。

去日本留学，一年要三十万，父亲二话不说，给我出了。

年，我进入日本中央情报大学，一边学习通信专业，一边准备报考早稻田大学。

在东京迪士尼

东京有个特别有名的鱼市，叫“筑地市场”，我从学校坐电车过去，半小时。没事的时候，我喜欢一个人去那里逛。

“筑地市场”，虽然是个鱼市，但一点也不脏乱，地上没有一点脏水，摊位的鱼桶、冰桶，刷得干干净净。

日本卖鱼的方式很有意思，是竞价拍卖的，卖家摇铃铛，表示交易开始，大家轮流出价，价高者得。

还有杀鳗鱼表演，一条鳗鱼在老师傅手里，活不过十秒。

从鱼头这一刀下去，“刷”一下到尾巴，再一刀剔掉鱼骨和内脏。两刀，一条鳗鱼杀好了。

我很感兴趣，花了一万多元人民币，买了全套的杀鳗鱼刀具。白天去市场里看，晚上回来自己试。还去鳗鱼店打工。

我被日本的渔业文化深深吸引。

日本的渔业，出海大规模捕鱼的，一般是大型渔业公司。渔村里的渔民，以发展休闲旅游业为主。

日本有很多渔村民宿，除了观光和住宿，你还可以融入渔民生活，和他们一起出海，体验打渔。

有一次，我和同学去北海道旅行，住在渔村民宿。

临近傍晚，我来到码头边，看到夕阳把天空染成了红色，海面上，几艘回港的渔船，正缓缓朝我驶来。

甲板干净整洁，船员们穿着统一的米白色连体服，有的喝着咖啡，听着音乐；有的双手交叉在胸前，挺着背，眺望着远方。

他们中有年轻人，也有年长者。他们脸上带着笑容，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，散发着奇特的光芒。

这是我从没见过的。我被眼前的这一幕，深深地震撼了。

原来，我小时候那种美好的感觉是真实的，出海打渔是可以很开心。我理想中的渔民生活，是可以实现的。

在日本，人们最崇拜两个职业，一个是海军，另一个是水手。在他们看来，和大海打交道的男人，是真男人。

日本的渔民，不仅仅把捕鱼当做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，这也是他们正在享受的生活，他们为自己是渔民而自豪。

中国的渔民为什么就过不出这样的生活？

我想去改变。我萌生回家乡创业的想法。

初中那次晕船的经历让我心有余悸。就从卖鱼开始吧。我可以通过互联网，把鱼卖给顾客。

这个想法占据了我全部的思绪，我已经没有半点心情思考早稻田大学了。我想马上回去，把想法变成现实。

05发传单的时候捡回一个女朋友

我注册了“摩时渔鱼”品牌。

中国的渔业销售链条比较漫长。鱼捞上来，渔船开到交易码头批发。批发商拿到货，转运到各地的海鲜市场。海鲜市场把货批发给各地的菜场和超市， 零售给消费者。

层级很多，先不说价格，鱼也受不了啊，每折腾一次，鱼就更不新鲜了。

码头海鲜交易

为了保鲜，有人会在上面做手脚。消费者吃得不放心。

我的想法是，让鱼从甲板直接到餐桌——我从渔船上拿货，直接送到顾客手里，做 的中间商。

我印了很多传单，上面写着“从甲板到餐桌，让你吃到 鲜的海鲜——渔船直供海鲜。”

宁波天一广场附近，写字楼地下停车场，白领们上下班的时候，我迎上去递传单，介绍说：渔船直供海鲜，需要的话加QQ号。

一天加十多个人不是问题，转化率很高，基本都会下单。

接到订单，我从宁波回舟山拿货。当然，是拿自家渔船上的鱼。这点订单量，还远达不到一条渔船的产能。

船员把海鲜从船上搬下来。

剩下的分挑、过称、放碎冰、泡沫箱打包，都是我一个人干。父亲不支持我干这个，其他人也不敢帮忙。

每次我要的这部分搬下来，父亲就拿个计算器过来结账，该多少钱就多少钱，马上让我付清，一分钱都不能少。

我打包装货，父亲站在边上看着，说：“你这也叫生意啊，这么个卖法，能卖多少？我这里一船的鱼，多加一毛钱，你这点钱都在了。”

我不说话，心里想：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，我打包都来不及，没功夫和你说，说了你也不懂。

黄鱼、鲳鱼、带鱼、螃蟹，一小箱一小箱装好，直接开车送到宁波。我买了一辆小货车，专门送海鲜。

开到天一广场，车停在地下车库，打电话给顾客，让他们来车库自提，一手交钱，一手交货。

船一个月来两趟，每次我能接两百多单，每单赚一百多。好的时候，一个月能赚几万块钱。

年底，舟山市有关部门找到我，邀我参加舟山市创意创新大赛。我的“从甲板到餐桌”创业项目，获得了全市二等奖。

一天上午，我又去宁波写字楼发传单。

上班早高峰已过，地下停车场没什么人了。我坐电梯上到一楼，从大厅里出来。

迎面走来一个美女，我多看了几眼。

唉哟，这不是小学同桌丹丹嘛。她也认出我了。

原来，她在这里上班，做货运代理。平时早就上班去了，今天因为有事，来得迟了一些，被我撞见。

这么多年没见，我约她晚上一起吃饭。

晚上，丹丹如约而至，我们聊起小时候的趣事。

那时候，我还是个“学渣”。她是学习委员，三道杠。

我们同桌，她拿一支铅笔，在桌子中间画一条“ ”，和我“划清界线”。

每次考试，她考卷上都要盖一张草稿纸，做一题，就用纸盖一题，手捂得死死的。

聊到兴起，我问她，现在感情状况如何，有男朋友吗？

她说，没有。她问我，你有没有女朋友？

我说，也没有。

这姑娘比小时候漂亮多了。我半开玩笑地问她：要不咱俩试试看？

没想到，她爽快地答应了。

就这样，我发传单的时候，捡回一个女朋友。

年，我们结婚，两年后，女儿出生。

我经常和她开玩笑说：你看当年，考试让我抄一下都不行，手捂得死死的，现在想吃我的螃蟹，没门。

06父亲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茅台

“写字楼团购”做了三年，我发现这个模式有瓶颈。

个人的时间精力太有限。那时候顺丰还不能寄海产品，一些远一点的客户，想买我的海鲜，没办法买。

年，本来生活网的采购找到我，让我供应舟山小黄鱼、带鱼、鲳鳊鱼。

年，他们的进货量是五吨，过了两年，提高到了一百多吨，业务爆发式增长。“摩时渔鱼”一下子从写字楼团购，转变成为大型生鲜电商的供应商。

自家渔船这点量，远远不够了，还要挨家挨户去收货。父亲很奇怪，怎么一下子生意这么好了。

我负责对接渔船，收货。海鲜从船上下来，我联系工厂加工，做成标品入冷库，再送到北京。

带鱼在码头的价格是3块一斤。我给的供货价是15块一斤，我拿其中5块，扣掉成本还能赚一点，剩下10块全部给渔民。码头渔民的收入一下子被带起来了。

传统渔业一直重生产，轻销售。渔民把鱼送到码头，以很低的价格售出，可以说是贱卖。

金枪鱼，在日本几千块甚至上万元一斤，你知道在舟山卖多少钱吗？

8块钱一斤。

因为我们的金枪鱼是不放血的，口感大打折扣。我们的渔民没空做这件事，按斤贱卖。

渔民拼了命地捕鱼，用更多的重量换更高的收入。

一网上来，不管大小好坏，只要能算重量的，全部卖钱。

这是不合理的。

如果渔民不用这么捕，也能赚到一样的甚至更多的钱，他们就有时间享受生活了。

而且，一些小鱼小虾，重量不够就不要捞上来了，这对渔业资源也是一种保护。

渔船的收入一下子提高不少，父亲和我的话也多了。码头上，他开始带着船员来帮忙了。

年，中央电视台七套“聚焦三农”采访我和父亲。父亲在全国观众面前露了脸，讲了话。

我和他说：你儿子没让你大富大贵，但是让你上了央视。舟山那么多渔民，有几个能上央视的？只有你张开成老大爷。

我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，父亲听得很开心。

年春节，我带老婆女儿回小渔村过年。

往年的年夜饭，家里气氛都怪怪的，父亲不和我说话，我也怕见到他，一家人低头吃饭。

这次不一样了，老头子从柜子里拿出珍藏多年的茅台，递给我一个小杯子，要和我喝酒。

酒一杯杯下肚，话也多起来了。

我知道，父亲有很多话想对我说，我也有很多话想对父亲说。但是谁也没说出口，都在酒里了。

其他人都吃完了，我俩还在喝。喝高了。我喊他大哥，他喊我小弟。后来怎么回的房间，我都记不清了。

年前爷爷出海捕鱼再也没有回来

和父亲关系缓和后，我打起了自家渔船的主意。

年，我在船上装了摄像头和卫星接收器。我想把整个捕捞过程直播给顾客看，让他们知道，盘子里的梭子蟹是怎么捞上来的。

操作过程中发现，信号不行，传回来画质不清晰，卡得 。而且传一分钟要收一千块钱，太贵了。

这个项目后来夭折了。

年，我和上海海洋大学研究所合作，研究“卫星遥感技术”。

据我所知，很多发达国家捕鱼都靠这个，通过大数据分析，告诉你什么时间，去哪里捕鱼才捕得多。

我委托了很多渔船，把捕鱼的时间、地点、鱼种、数量……这些数据记录下来。

数据传输到海洋大学研究所进行分析、建模。

这个项目我投入了七十多万。希望在不久的将来，每条渔船都能用上这套系统。

最近几年，梭子蟹卖得不错，我又开始研究梭子蟹的包装。

以前寄梭子蟹，都是搞一个塑料袋，垫上硬纸板，把螃蟹放进去，再人工充氧，一个人一天充四五百个袋子，累得手都抬不起来。

我从珍珠奶茶的封口机上得到了灵感。投了三十多万，研发了自动封膜机，一台机器一小时可以打六百个包。

今年，很多卖梭子蟹的商户，都用上了我的机器。

可惜今年梭子蟹产量大幅缩水，大家都亏了钱。

父亲说我，整天当“雷锋”，尽干这种不赚钱的事。

我想的是，渔民收入提高了，效率也要提上去，通过这些科技产品节省时间，享受生活。

不管工作多忙，每天我都要喝一杯手冲咖啡，这是我从日本回来一直保持的习惯。

我希望中国的渔民，在工作之余，也可以听听音乐，喝喝茶，干一些自己喜欢的事。

过去的渔民，常常命系一线，谈何享受。

我爷爷曾是渔业生产队的指导员，我父亲四岁那年，爷爷带头出海捕鱼。

结果，在吕泗渔场生产时，海上刮起了10级以上大风，两百多艘渔船都沉没了，爷爷也没有回来。

这就是“吕四洋海难”。

从此之后，奶奶再也没有吃鱼，连荤的都不碰了。这样过去了六十年，今年奶奶九十岁了。

08人究竟为什么而工作？

我和父亲探讨过一个问题：他们老一辈的渔民，为什么工作？

父亲的想法很简单——挣更多的钱，留给子孙后代。

父母这样做，子女应该感谢。我不觉得应该这样。

他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，不能再为子女而活。儿孙自有儿孙福，他们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。

很多渔民和我父亲一样。他们日复一日出海捕鱼，回来卖鱼，继续出海捕鱼。他们的日子是复制粘贴的，每天都过得一样。

以前是吃不起饭，靠这个养家糊口，但是现在收入好了，为什么还这么拼命，不闲下来享受一下？

我觉得这是一种迷失。

工作的意义，不应该只限于养家糊口，混口饭吃。

现在，渔民生活水平都上来了，不存在吃不起饭的问题，我们应该有更高的精神追求。

最近十年，出海打渔的年轻人越来越少。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考进大学，去大城市里工作，彻底摆脱渔民生活。

我们小渔村，年轻人都出去了不回来，更别说子承父业了。“渔民子弟”不断消灭，我担心，再过十年，渔民会“断种”。

这几年，我们和盒马生鲜、叮咚买菜都有合作，渔民的收入提高了，我们也赚到钱了。

但是，大家看不到“摩时渔鱼”，更看不到渔民了。

我还是希望，中国的渔民和渔业从业者，能被更多人看到，希望更多年轻人加入这个行业。

于是，年，我开始大力发展电商，直接面对顾客。

梭子蟹季，我们“摩时渔鱼”天猫店，一天卖出六千箱梭子蟹，一箱四斤，一共两万四千斤。

顺丰也可以寄海鲜了，为了支持我们，顺丰在我们边上开了一个快递点，专门为我们服务。

我开始拍短视频，做直播。

拍渔民在海上的生活，拍渔民的一天，教大家怎么挑舟山带鱼，教大家怎么烧小黄鱼……让更多人了解中国的渔业文化。

卖鱼主播上线

父亲现在不出海了，偶尔来我公司转转，看我们打包。

公司现在十几个人，大部分是年轻人。我做得很开心。

生命的 ，我希望回到家乡的渔港边，一边喝着咖啡，一边看黄昏落日，安安静静地，听着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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